墨君華目中含淚，淒涼一笑：“我就知道，你一直都記得我。”

顏無雙冷哼道：“深仇大恨，斷不能忘。”

“當年之事，我也是迫不得已。”墨君華目光黯然：“我若不那麽做，魔界便要覆滅。那是父尊辛苦創下的基業，怎能毀在我手上？”

“所以，用我的命挽救魔界，對你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對嗎？我是不是還該為犧牲性命挽救了魔界而感到自豪呢，魔尊大人？”

“我從來不這麽認為，只是希望你能原諒我。”墨君華走到顏無雙身前，低眸看著她，目中滿含深情：“如霜，我知道你恨我怨我。這些年，我又何嘗不恨我自己？我記得你說過，若能與心愛之人在這樣的小漁村相守，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，定是件很幸福的事。我已決心將過往的一切拋下，用餘生彌補千年前犯下的過錯，只求你給我這個機會。”

顏無雙認認真真的聽他說完這番話，專註的看著他深情的眼眸。隨即，眸子微瞇，似笑非笑：“千年光景，魔尊的演技越發精湛了。”

話落，側身走出兩步：“可惜，如今我只是個心脈不全的廢人，實在沒有什麽價值可供魔尊利用，魔尊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這麽多心思。你若不放心，大可現在便取了我這條殘命。”

“我何時說過要奪你性命？”墨君華蹙眉，面色焦急：“我做的這一切，都只是想求得你的原諒，想守在你身邊。如霜，我知道錯了，我不想再失去你、不想再過沒有你的生活。”

顏無雙笑意苦澀。類似的話，前世聽了多少次？是她太輕易相信，才會落得那樣慘重的下場。如今，她又怎能再犯同樣的錯誤？

垂下眼眸，眉間似乎凝著濃濃憂傷，散不去，化不開：“如霜？凜如霜？魔尊是否太健忘了些？你口口聲聲喚著的那個人，她在千年前就已經死了。她被人挖了心臟，死的很痛苦。”

回身，擡眸，目中似有淚水，卻仍冷的沒有半分感情：“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人叫顏無雙，不過是個茍且偷生的可憐蟲罷了！若魔尊閑得無聊，想拿她取樂，那樂夠了，是否該還她一片清凈了？”

這一字一句，如錐子一下一下紮在墨君華心上，痛得難以言喻。閉目默了片刻，再開口，聲音已有些哽咽：“你還是不相信我。可知我這些年生不如死，過著怎樣的生活？自你死後，我有哪一天不是在煎熬和自責中渡過？如霜，究竟要我怎麽做，你才肯原諒我？”

顏無雙揚起唇角，冷聲一笑：“原諒你？簡單啊！不如也讓我挖出你的心臟瞧瞧吧，我倒是好奇，魔尊的心，是什麽顏色的。”

墨君華怔住。

“怎麽？不敢了？”顏無雙幽幽問道：“你不是想彌補嗎？我不過是要你付出相等的代價，你連這都不肯，還談何原諒？”

然而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，墨君華就只是怔了片刻，隨即手腕一翻，喚出了一把墨色長劍。

長劍出鞘，伴著聲聲龍吟般的悅耳劍吟，在空中挽出一個劍花之後，將劍柄送到了顏無雙面前。

龍吟劍，這把劍，顏無雙熟悉得很。當年墨君華就是舞著這把劍，那樣的瀟灑俊逸，舞著舞著，便將劍刃舞進了她的胸口。

“這龍吟劍，自那天沾了你的血之後，便被封存起來，再沒用過。”墨君華嘴角揚起，笑得溫潤：“今日，你便用它來殺了我吧，也算是我給你的一個交待。”

顏無雙目光瞬冷，接過劍，擡手向著他胸口刺去，沒有片刻的猶豫：“墨君華，你可知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！”

看著劍尖快速接近胸膛，墨君華笑意淡下，閉上雙眸，神色淒清黯然：“如霜，我早該知道，你會這麽恨我。”

顏無雙根本沒心思再聽他說話，眼中心中就只有一個念頭，就是將龍吟劍送進他胸口，將他的心挖出來！

然而就在這時，忽見一抹紅衣身影自門外閃過，倏然出現在顏無雙身前。顏無雙只覺喉嚨一緊，手腕猛地一痛，手中的龍吟劍“噹啷”一聲掉在地上，身形無力的朝後飛去。回過神，已被染夢扼住喉嚨，狠狠按住在隱龍廟的廊柱上。

廟門外，一身黑衣鬥篷的七魂緩步走來，在墨君華身側停步。

墨君華沒有想到他二人會來，當下眉頭緊蹙，厲聲問道：“你們來幹什麽！”

話音剛落，聞得顏無雙冷聲一笑：“還以為你當真不怕死，原來是早有準備。”

“我……”墨君華無言以對。當下這情景，不管他說什麽，顏無雙都不會相信。

染夢在如此關鍵的時刻跳出來，說不是事先安排的，有誰會信？

顏無雙的這抹笑意，讓染夢感到很是不爽。手上力度猛地加大，咬牙切齒道：“我看你還如何笑得出來！”

強烈的窒息感襲來，顏無雙只感覺痛苦不堪，下意識的用雙手去抓扼住喉嚨的那只手。然而如今的她不過是一介凡人，怎麽可能從染夢手上掙脫？

顏無雙的痛苦，墨君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，連忙上前將染夢拉開，隨即將顏無雙抱進懷中護好：“你們別傷她！”

染夢滿眼不甘，指著顏無雙道：“魔尊，她已經不是你的凜如霜了，她想殺了你！”

墨君華不語。

因方才的窒息，顏無雙正捂著喉嚨不停的咳嗽，大口喘著粗氣。若不是有墨君華的懷抱可依附，她根本站都站不住。心脈缺失，讓她連這短暫的窒息都難以承受，片刻後，竟是昏迷了過去。

七魂走過來，看了眼顏無雙，隨即對墨君華問道：“魔尊，您明知道她想殺您，為什麽還執意留下來？”

墨君華低眸看著懷中的顏無雙，目中滿是寵溺：“自從千年前，我失去了此生最愛之人，生與死對我來說，就已經不重要了。這些年我守著那一線希望，每天對上蒼祈求，只希望再見她一面。如今願望實現，我已了無遺憾。既不能一生相守，生亦何歡？若生命只剩下無盡心痛，死，未嘗不是一種解脫。況且這是我欠她的，也該還了。”

說完，擡眸看向七魂和染夢：“你們走吧，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，不需要你們插手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染夢焦急，想要說些什麽，卻是被七魂擡手制止。

七魂對墨君華抱拳躬身，隨即拉著染夢便往外走。

二人離開之後，墨君華抱著顏無雙回了他居住的院子，輕輕放在床榻。

看著她安靜的睡容，墨君華心中無比滿足。多年思念的煎熬，讓他更知道珍惜二字的意義。當下不管她是凜如霜還是顏無雙，都是他唯一最愛的那個人，只要能陪在她身邊，其餘的，都不重要了。

通往明月巔的密林中，道士背著個破舊挎包，正在抓緊趕路。烈日炎炎，林子裏悶的不透氣，簡直如蒸籠一般。道士一邊走一邊擦汗，算計著再翻過兩個山頭就能看見明月巔了。

此次烈城發生的事太過詭異，他隱隱感覺有什麽大事要發生，卻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。唯有盡快找到明月巔清念仙尊，若清念仙尊肯出面，想必再大的難題都會迎刃而解。

不過烈城距離明月巔路途實在不近，道士只修煉了筋骨和一些捉妖收魔的法術，腳步雖比常人輕便，卻不如那些修有所成的仙者可以禦劍或騰雲。

憂心於烈城百姓和顏無雙的安危，道士加緊趕路的同時，一路上都在暗暗祈禱。希望等他去了明月巔趕回永寧村，一切都還來得及。

熾熱的太陽灼烤的人直口渴，道士拿出水壺，將壺裏僅剩的一點水喝下，也顧不上再去找水源，將空了的水壺收好，又急忙開始趕路。

沒等走出多遠，忽聞周圍林子裏傳來輕微的“沙沙”聲。今日平靜無風，鳥獸蟲鳴倒是沒少聽，這個聲音可就有些奇怪了。

道士警覺的停住腳步仔細聽了聽，發覺這聲音正從四面八方以極快的速度在朝他靠近，清楚事有不妙，連忙躍身跳到一棵枝條茂密的樹上躲了起來。

不一會兒，那些“沙沙”聲的源頭便出現在視線之中。那是一群身著黑衣的男子，面容被鬥篷的帽子遮掩，只露出一雙眼睛。手上握著刀劍等兵器，氣勢洶洶、殺氣騰騰。

道士看到這些人，心頭登時一緊：魔界的人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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